车刚拐进村口，那股子霸道的麻香就顺着车窗缝钻了进来。这香味裹着花椒枝叶的潮气，还混着泥土特有的鲜活腥气，一闻见这熟悉又浓烈的味道，我就知道，老家的花椒该摘了。

张尔康在摘花椒

“等你好几天了，这头茬花椒得趁天晴摘，不然要落，落了就可惜了。”妈妈背着竹箩筐走在前面，声音里带着几分催促。跟着她走到地里，小时候亲手种的花椒树，看着比去年又蹿高了些，枝桠上挂满了红得发亮的花椒。

我站在树前，戴上那副边缘已磨得发亮的粗线手套，伸手一拢，饱满的花椒粒就簌簌落进竹筐，不一会儿就攒了小半筐。想着能让妈妈少些辛苦，我特意加快了速度，可刚上手就吃了亏——花椒枝上的细刺像藏好的小针，冷不丁就扎进指腹，又麻又疼。妈妈见我龇牙咧嘴的模样，赶紧停下手里的活，语气里满是关爱：“花椒得顺着劲儿捋，急不得。都这么大的人了，还跟小时候一样毛躁，慢慢来，别慌。”

小时候总嫌摘花椒麻烦，刺多不说，摘久了手指会发麻，还得时时提防被扎。可母亲却总有耐心，一边低头摘着，一边慢悠悠地跟我说：“这花椒得趁新鲜摘，摘太急容易被刺伤，等太久果实又会自己落。但等摘回去晒好了留着，往后炒菜、做酱，放一点就特别香。其实摘花椒跟做事一样，有些事急不来，得一步一步来。就像身子不舒服要慢慢养，心里的事儿也得慢慢捋顺。无论什么事，都讲究个‘度’。”那时候我听不懂这些话，只盯着她的手——指节上满是被刺扎出的红印子，却依旧灵活地在枝叶间穿梭，一点也不含糊。

如今我再站在这棵花椒树下，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洒下来，落在红得透亮的花椒上，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麻香。当指尖再次触到带刺的果实，熟悉的麻香瞬间唤醒的不只是嗅觉记忆，还有母亲弯腰摘花椒的剪影、灶台上升腾的椒香，以及那些年她在树下说过的话。我忽然觉得，自己就像这树上成熟的花椒籽，不管走多远，终会在某个盛夏，被这缕记忆里的麻香召唤，落回这片生养我的土地。

（内外饰事业部 张尔康）